第一百三十六章 旧颜色(下)

如昨日之事。沈渊已经不是小女孩的年纪,离雪城也不再待她那般亲密无间。身边的丫鬟犹懂得宽慰,道姑娘家年岁大了,总要避嫌。

无所谓了吧,沈渊侧躺过身子,如是想。

当年雪城说得不错,墨觞鸳无父无夫,家财散尽,膝下还有一无知稚女,便是有心保留几分傲骨,也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吞。这般光景世道下,孤儿寡母熬了许多年,才有了眼下这点安生,也许真就是老天开了眼,不忍再发难了呢?

多思无益百年……沈渊拧一拧眉,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一摸床边挂的碧玺珠串。手心沁凉,迫使着她赶紧缩回被里,眠上一眠。

玳瑁猫儿身子缩成一团,靠着暖烘烘的炉子不肯走。绯云担心烧得热了,火星子崩出来,烧了它那身皮毛,轻手轻脚进来赶了它几次。

“咪呜……”

猫儿眼睛眯成两条细缝,抖一抖胡子,看都不看碧色衣衫的侍女一眼,囫囵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嗳……”绯月招招手,示意绯云回去,压低声音道:“快罢了,那银霜炭烧着最是稳当,又有铜网子罩着,那就能烫着它了。瞧着今儿咱们大姑娘又闷了心思,别再惊了她。”

绯云皱皱鼻子:“姑娘有心事了吗?方才回来的时候,我还见她面上带笑呢……”

“你呀!”绯月嗔过一眼,葱白指尖作势戳上绯云额头,“咱们这位小姐,但凡起了什么心思,何时摆在面上了……”

年轻女子声音柔软,轻若三月和风飘絮。屋里一人一猫慢慢都睡着了,外面的几丝低语不足以扰了清梦。

冬月的温度愈发低,小楼各处烧着炭火,供着香花兰草。同在一方院墙天地里,仅一院之隔的陋室寒如冰窖,残破炭盆散发着不多的热量,反而不断冒起恼人黑烟,吸进喉咙立时呛得涕泪横流。

即便如此,屋里两个单衣女子也不肯挪远分毫,挤在一起哈手取暖。

观莺起先是极其嫌弃的,满口呵斥责骂,断不允许沈离枝近身。然而不知为何,左不过半日的工夫,那件早已灰扑扑的斗篷一角被丢过来,沈离枝差异地一过眼,落魄头牌的面色仍然铁青。

沈离枝瘪瘪嘴角,低了眉梢,接受了这份善意,索性眼下,也再没有别人可依靠了。

关在此处接连二三日,温颜儿偶尔会来,匆匆说几句话、塞给她一块糕饼便走了。观莺与她算不上同病相怜——虽身处一室,她们俩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花魁嘴上像刀子,实则动了软心肠。观莺每日有药可擦,有尚可入口的吃食粥点,就连那黑炭,都是得了主家吩咐,给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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