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年长好长欢夜,满意同心同梦人。
六品官阶不高,胜在捡了个京官的名头,台面上该有的体面一应俱全。沈长欢是头生女,也是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向来该得到家中最高质量的教养,以备将来无论样貌仪态,还是品行学问,都可以拿出去,成为家族的活招牌。
在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孩,往往有着正室嫡出带来的骄傲,同时也碍于家门不高,有着一种细弱游丝而甩不掉的失落,尤其一对上世家高门的贵女,若不懂得知足,努力自我排解,这种失落更加容易演变成自卑,日渐混杂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
沈长欢便是其中的典型。
她的母亲曹氏是姑表姐弟儿时订亲,嫁过来是正室嫡妻,却徒有尊重,无宠爱可言。其实于后宅妇人而言,一份来自夫君的尊重,还有亲生的儿女,已经足够一世立足。然而,沈长欢还未满月,家中就有了白胖健壮的庶长子,生母是一位从老家正经文书聘来、十分得宠的贵妾姨娘。
从记事起,沈长欢并不缺少父母的疼爱,连她的名字都是这样温柔多情,朝暮与共,合心长欢,足以见得大女儿出生时,后院虽然养着不少妾侍通房,曹氏夫妻仍然情好。
只是不幸,那个庶出的弟弟很快得了风寒,药石无医,早早夭折。贵妾姨娘爱子情深,日夜哀哀哭泣,身子也被拖垮,不出半月也玉殒香消。长欢的父亲将爱妾母子风光葬了,铁青了几日脸,始终不和正妻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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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沈长欢还是襁褓婴儿,懵懂不知,她母亲身边的陪嫁丫头却牢记在了心头,等着大小姐慢慢懂事,便时不时寻了空子,有意无意地提起多年前,她的父亲为了一个命薄早逝的庶子、一个不懂轻重的小妾,生生要断送结发夫妻的恩义。
沈长欢有几分早慧之像,听得懂妈妈的含沙射影,心中笼上了阴霾。可她想到自家的门楣,绝比不过世家大族规矩森严,一切皆有定数章程——在自家,所有人的荣辱贵贱,都是她父亲一念之间。
衡量清楚了这点,再看看母亲的云淡风轻,想想自己享受着的锦衣玉食,沈长欢退缩了,选择了听过便忘,暗吞不甘。
庶长子与贵妾的事儿僵持了小半年,曹氏听了陪房妈妈的劝,每天坚持白日送粥点,夜里做汤羹,隔三差五还会奉上亲手做的衣裳鞋袜,放下东西便走,绝不多话,剩下的精力都用在了尽本分,将内外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女儿也照顾得玲珑可爱,乖巧懂事。
长欢父亲爱重那位青梅竹马的贵妾,更看重家门在外的名声,虽然气恼正妻的所作所为,也架不住妻子的静默,更不愿意乱了嫡庶尊卑,徒叫外人参一个“内闱不修”。加之曹家的太太曹沈氏,既是长欢的外祖母,亦是姑祖母,见不得女儿受夫君与妾侍的委屈,也时常递了话进来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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