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卫景林一揖,“此番一战,大帅尽可不必先奏报厉重威获准,此人刚愎自用又一向与莅王不睦,因他犹豫不决或自谋军功而贻误战机,我军损失大矣。”
卫景林点头,“此次便谎称突伦夜袭孤云渡,我军乘势反击。待暄儿火烧了突伦粮草和营帐,我军便奏报厉重威乘胜北进,一举歼敌。解释论功行赏,厉重威定是头一份儿,他也无话可说了。”半生浸淫官场,卫景林身为大宸护国上将,不仅治军有方功勋赫赫,于为官之道上也颇有心得。大宸朝中臣属多暗地里戏称卫景林为大宸郭令公,褒奖其谨慎和善谋堪比唐代郭子仪。
卫承暄低头出神,口中念念有词,忽地抬头道:“山间林木可就地取材,今夜开始,至明日申时当可备齐百副龟甲。戌时可乘夜色整装出发。只是……”他想说这木质龟甲碾于冰面之上,不免有碌碌滚动之声,易被敌军发现。所谓夜袭,当然是越隐蔽越晚被发现越好。
费鸣鹤已料到此处,便轻笑道:“且随我来,少帅疑虑立时可解。”甫至帐门外,夜色如泼墨染就,巡夜、岗哨行止有序,耳中却被朔北寒风灌满,风声似自阔旷原野摧枯拉朽而来,裹挟尘沙和寒气直至遏索山崖前回旋,声过之处如雷声隐隐自远方来,回旋之中如有夜魅号哭,令人不寒而栗。
承暄不由打了个寒噤,本能地紧了紧衣襟,忽想起一事,面露为难神色,“不知是不是北疆寒气太重,今日我见莅王似感了风寒,时有咳嗽。他说微恙不必告知父亲,徒惹担心于战前无益。”
费鸣鹤忽然止步,直视承暄道:“莅王殿下一向勤勉尚武,在怀远时,数九寒天还曾游过满是浮冰的浥水河。”承暄笑道:“是啊,这一点却连常年征战在马背上的父帅都是比不上的。如今怎就染了风寒……”
费鸣鹤道:“少帅,老夫所指的就是这朔北大风,风声之下,夜幕之中,龟甲滚动算是无声无影了。”
“对了,你今日前往莅王处,可见过冯斯道?莅王风寒,此贼在做什么?”返程途中,费鸣鹤忽回头问道。费鸣鹤对身为莅王幕僚的冯斯道厌恶已久,曾在卫氏父子面前断言此人必行狂悖忤逆之事背叛莅王。时日久了,冯斯道一如既往谦躬下士忠心为主,众人只当是幕僚相轻,对费鸣鹤之言均一笑而过。今日提起莅王风寒,见费老又做此言,承暄也是无声一笑,心道这倔老头真的对冯斯道成见颇深,遂张口答了句:“今日在莅王帐中不曾见到冯先生”,再无其他言语。费鸣鹤也并无实据,见承暄不愿多提,也便按下心中疑虑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