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愈发不安稳,整个人就像匍匐在一叶扁舟上,随滔天波浪沉沦起伏,醒来浑身湿透。我问阿离怎么回事,他只是沉默不言。
有天,阿离来得很晚。
我坐在桶里,百无聊赖的拨着水,等了很久,阿离气息凝重的从外面回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意料中的挽出苦笑:“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我这么一问,他呼吸一紧,沉默片刻后吐出一句:“小侯爷说你此番征兆……是、是命不久矣。”
这回我很安静,生死攸关之际,一想到阿离先前说的那句话,心就隐隐作痛:“若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难道不会觉得遗憾么。”
阿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万念俱灰,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却在碰触到伤痕累累的肌肤后,退缩了一下,他沉声道:“你不要难过。”
那我该怎么?高兴么?我干巴巴的张嘴,咧出难堪的笑:“人死如灯灭,轻舟越重山,如果我还有愿望的话,就是想摸摸阳光。”
身和心腐烂之前,我还不甘心沉沦。
只听阿离忽而语气低柔:“好。”
衣角带风,阿离让我站起来,将手摊开。草药顺着肌肤滑落,露出不着寸缕的胴体,阿离慌忙用衣服盖住,空荡的石室传来水珠的嘀嗒声。
一离开药水,身上说不出的疼。
阿离托起我的手,动作有些迟疑,似乎在想什么,倏尔轻轻地环住我的肩,让我倚靠着他胸膛,我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怦动的心跳声,和水滴声此起彼伏,奏响一曲使人平静的交响乐。
“我出生的地方是忘山最北边,那里只有连绵不尽的大雪。我曾答应给檀香温暖,让她不用终日面对冰天雪地,后来我离开家乡,独自闯荡,拜了师,跟随师父成为傩教见不得光的蛊士。”
他平静地诉说数年前发生的事:“当时的傩主尚年幼,手段已是惊人的毒辣,他命我师父给滞留傩宫的主棋者下麒麟血蛊,师父知道这是傩教罔顾生命,却还是迫于威胁做了错事。主棋者遭受麒麟血蛊反噬,九死一生,后来被各家救走,师父明白傩主自给主棋者下蛊以后,就再不是盛名远扬传达神谕之人,于是将最后的解蛊之法传给我。”
我一听麒麟血蛊除了剔骨换血和鲛人香骨,还有别的解法,于是仰头问道:“什么解法?”
“那便是用离虫喂养出的血肉躯体,割肉给主棋者食下。”他一字一顿道,仿佛预料到我听后会微微一笑,言语中有些黯然:“我知你猜得到,也不打算瞒你。”
是啊,我总不能以为阿离招来离虫,是为了饲养小动物吧?我捂住心口,不让巨大的悲伤蔓延,平静的道:“可我也快死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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