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吴可铭刚刚在做的事情过去看的时候,墨迹犹存,但已经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了。
圆月偏斜,光线换了一个角度,已然与方才完全不同。
只存一刻的绝世作品,只有画者本人能够看见,甚至这本人由于酒醉,醒来后也失却了所有记忆。
但即使如此,这作品也曾经存在过,仿佛人类的艺术之光,短暂地照耀了这里一样。
就像流觞园山上山下的冰雕,山下的春暖花开马上就会融化,山上的费尽心力,到现在也还是不太能留得住了。
然而它们同样存在过,一刻即是永恒。
所以,有些东西只求一时存在,不求永久传承?
不,也不对……
许问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明悟,但还没完全想清楚。
他长吐一口气,渐渐回过神来,注意到身边轻轻的呼吸声。
他转过头,看见连林林,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托着腮,不知道想什么东西也想得入神了。
檐下的灯光落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暖融融的。
“林林。”许问看见她就笑了起来,叫了一声。
连林林仍然托着腮,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
许问走到她旁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连林林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陡然间醒了过来。她眼中瞬间迷茫,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下一刻,她抬头看着许问,叫道:“小许!”
许问也笑了。
被连林林这样看着,很难不笑。
他走到另一个石凳上坐下,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还在想从江南到西漠,这一路上看见的事情。”连林林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仍然沉浸在记忆中没有出来。说完这个,她突然想起好像之前也跟许问说过这个事,连忙说,
“你不要笑我啊,我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真的看见了好多东西,以前完全没看过的!”
“譬如?”许问当然不会笑她,轻声问道。
“譬如我知道了,在外面,匠人都是吃百家饭的。除了勤快手艺好,嘴巴还要甜,会说话讨东家欢心。有一次我们路过,遇到一个石匠在哭,因为他刚修好了一道碑,然后跟东家说‘碑修好了,钉绝光了’,结果东家脸色马上就变了,二话不说就把他赶出来了,工钱也没结。虽然他确实是不会说话,但修了这么久的碑,做了白工,一家老小都没饭吃,还是挺可怜的。”连林林轻声叹气。
“钉”同“丁”音,丁绝光了,相当于诅咒人家家里断子绝孙,难怪东家生气。
这也是这年头的常事,很多匠人没机会读书不识字,基本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