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每隔一天进宫为幼帝授课,闲暇时候,要么在家中整理文本,要么去伏传的书房坐一坐。
伏传的书房是闲人勿进的禁地,里面放了许多近年收集的情报资料。各地矿藏盐铁地形风貌,县中世家谱系,朝中官员背景,更有许多北朝各部的人事分布、牧场方位……在南郡的时候,韩琳只想着站稳脚步不被诛杀,进京之后,韩琳想的也是如何更进一步,伏传与他的目标完全不同。
骑马人虎视眈眈,后赵朝廷矛盾重重。伏传孤身入朝,想要力挽狂澜,谈何容易?
史稿记载未必都一一准确,也不够详实。谢青鹤闲来无事就去翻伏传花费六年收集来的情报,越看越理解伏传的小心谨慎。朝廷对外郡的控制力太弱,世家个个都是土皇帝。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伏传借用韩琳剿匪的名义,一一凿实对外郡的实际控制,世家对此非常不满,明里暗里阻挠。
只因韩琳兵强马壮、战无不胜,背后又有伏传的声望加持,暂时没有大世家出面硬扛。且,韩琳也没有正面去挑大世家的地盘,只在各地收扫边角。两边的冲突被死死地捂住,勉强维持着朝中打嘴仗、暂时不对杠的局面。
伏传的眼界非常开阔,在他的版图内,北朝与中原是完整的。
骑马人南下,烧杀抢掠。贫民造反,还是烧杀抢掠。没有律法的乱世,哪一支势力是正义的?
至少韩琳这一支自认“王师”的军队,服从韩琳的军法管束,韩琳也接受伏传的劝说影响,令行禁止,极少扰民。单凭这一点,伏传偏心韩琳,对韩琳许多外露的野心视而不见,谢青鹤都能理解。
韩琳对外郡“群贼”有完整的剿灭计划,谢青鹤的突然回京打断了他的布局。
伏传去丞相府与他商谈,问道:“你如今陈兵京中,难道是提防我?”
韩琳故意穿着燕居常服,披头散发地窝在寝中,可怜巴巴地说:“他打我一掌,我吐血三升伤了根本,这时候哪里能骑马剿贼?我是丞相,又不是将军,在朝中匡扶社稷又哪里不对?”
伏传白眼瞪他:“你再胡说?”
韩琳才从榻上翻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坐下,说:“我是不懂你到底要如何。你叫大郎日日住在我夫人屋舍旁,是,我知道他是大夫,他还带着他未婚妻——老弟,那地方可是我家后院。妾室再是不值钱,里边也有给我生养过子嗣的妇人,已经死了一个了,你不知道外边管我叫绿琳?”
这倒不是伏传故意搅局。一则印夫人拔毒之后始终体弱,大郎在给她调理身体,二则是印夫人拿不定主意,她既想和离,又拿两个小儿子没办法,一直在左右摇摆。伏传早几日就想把大郎召回,印夫人让韩珠文去跪求,见韩珠文满脸通红羞耻又为难,伏传就暂缓了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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