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开了很多事,也看淡了很多事,对于朝政是非对错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那种据理力争的执着。同时由于深入民间,他对于王安石推行的新法有了新的看法,虽然新法中确有不妥之地,但也有可取之处,不应全盘否定。他甚至幻想过如果新法、旧法能够有朝一日扬长避短,因地制宜,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观念的变化,让他对王安石的敌意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王安石经历了两次罢相,以及儿子王雱间接因自己而死,对于朝政早已心灰意冷,此生不想再过问,只求归园田居,颐享天年。朝政已不重要,政治立场自然也无关痛痒,苏轼在他心中只剩才华。
苏轼眉头微微抖动,双拳紧握又松开,上前一步,拱手道:“子瞻今日敢以野服见荆公。”
王安石双手抬起苏轼的双臂,笑道:“礼仪岂是为我辈所设,子瞻无须多礼!”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大笑起来。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王安石邀请苏轼去家中小住,苏轼欣然前往。王安石骑着驴和苏轼朝半山园缓步前行着,阿七和阿宗回船舱接王闰之等人。
随后的日子,苏轼与王安石畅谈古今、辩释论道。苏轼发现王安石学富五车,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博学,而王安石也发现苏轼和自己意气相投,并非自己以为的那般偏执,是个懂得变通,且学以致用的人,也难怪以前经常听闻苏轼在地方为官政绩斐然,不像有的书呆子只会死读书,为官生搬硬套教条。
除此之外,苏轼将江宁府的大好河山游览了个遍,同时还不忘和朋友们饮酒作乐,吟诗作赋,生活十分惬意。
一天,王安石突发奇想对苏轼道:“子瞻,我看你别走了,在这儿置办些田产房屋,以后我们时常相伴,岂不快哉!”
苏轼道:“承蒙荆公抬爱,子瞻感激不尽。我也想留下来陪您,可是君命难违啊。”
王安石道:“没事,我们先置办房产,等找到住处,你再向官家上书请求留下来。若是他不同意,我再帮你。”
苏轼本来就不想去汝州,既然王安石盛情挽留,自然欣然答应,并开始着实买地购房,准备长居于此。他寻访多日,要不价钱太贵买不起,要不居住条件太差,无法入住,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天,他依然扫兴而归,刚走到大门口,见王安石的家仆正送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出门,询问道:“荆公不舒服吗?”
那家仆道:“荆公没事,是令郎病重,刚请了大夫,说看不了,小人准备再换大夫。”
苏轼身形一震,飞奔至厢房,见王朝云坐在床边轻抚半昏迷状态的苏遁,快步上前,语气颤抖地问道:“遁儿怎么病了?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