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说。
带着王蹩,沈书加快脚步往北面去了,当中一间大屋里头灯光点得甚是明亮。沈书跨进门中,十数双眼睛盯过来,很快各自低头做事。沈书找到自己的位子,过去坐下接着写字。
造册完,五更鼓已经响过有一会了,长凳上东倒西歪睡着七八个人。王蹩正要过去把人踹起来,沈书朝他摇头,带着还醒着的几个人走到外面,沈书把手揣在袖子里,扬头问他们还撑不撑得住。
“就熬一晚上,咱们都熬得住。这算个啥。”当即有人中气十足地答话。
沈书不禁笑了起来,搓了搓被风吹得有点冷的手肘,带人过去给纪逐鸢帮忙。那两个埋尸的士兵早已经归队,跟在纪逐鸢的手底下正在帮忙收拾空房。沈书带了个人,用炭粉在地上写编号。每当沈书抬头,就能看见纪逐鸢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搬东西。
天边现出朦胧的青色,鳞次栉比的屋舍开始现出轮廓。附近零零散散有人裹着一身夹袄三三两两凑成一伙过来,个个探头探脑,不敢多话,停在洗沙坊南首十几步外,好奇地往这边看。
“王蹩。”沈书停在一间正在往外摔瓦罐的房子外面,舌头在麻木的嘴里顶了一圈,心说彻夜不眠真不是人干的事情。这时候沈书的眼睛是又酸又涩,皮肤也有些发麻,掐手指也不知道疼的。不只是熬了一夜,昨天白天也压根没歇过。他强打精神对王蹩说,让他带几个人过去,告诉外头的人,天亮之后会开坐诊收病人,烦劳左右乡邻互相转告。
那些人散去不多一会,新的一批又来了。王蹩索性问坊正借来一面锣,沈书让人在南面拉了一条结满庙里菩萨身上扯下来的彩锦的绳子,把病坊同临近的街道隔开。
“宋国枢密院同佥、统军大元帅朱元璋施药济民,派遣医家开堂坐诊,更有阴阳画符镇宅。各家的官人、娘子都来瞧一瞧了,有病莫耽搁,莫做阎王座上客。咱们这里,给房住、管药管饭,千古未有的善人好事,有钱没钱,管把病瞧好了。过两日还舍避瘟散嘞,都来看一看瞧一瞧了——咣——”
震天的一声锣响,沈书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噗的一声喷了个天女散花。
不多一会,吴祯带了一队人,送早饭过来。个个红巾军士兵端的是高大威武,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歪瓜裂枣的一概不要,连头上的裹巾也是洗得干干净净,鲜红欲滴。
姚琅坐一骑威风凛凛的大白马,马脖子前垂挂一朵颤颤巍巍的大红花。
沈书简直没眼看,只想回去睡觉。纪逐鸢一脸是灰地从最后一间房舍里钻出来,左手提着个破陶罐,扔到街对面沟渠里哗啦一声碎响。
“纪逐鸢!你小子!”吴祯笑吟吟地过来,抓住纪逐鸢一条手臂,往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
“年轻人,真是能干,这一晚上,就都收拾出来了。”姚琅激动不已,说话嗓音微颤。
“药王像还没挂,要不等会?”纪逐鸢木着一张脸,眼神在人群里找到沈书,嘴角略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