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城墙，青砖石里的泥土，阴冷地映着晨曦的光。

清晨的露水滴落在九湾河畔的青草上。

如果有人起的早，会发现河中清冷的水里，泡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敖庚从晕厥中惊醒，在水里挣扎着站起来，血和着水从短发上流淌下来，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敖庚茫然地看着周遭，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春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河边的花树落下了花，顺着水流漂下。

敖庚盯着水中的花看了许久，痴痴地拾了一朵。

那花和她的耳环，是一个样子的。

合欢，是两相恩爱、合乐永欢的寓意。

于是，她便抬头去看那合欢树。

恰逢清晨朝霞初起，合欢树的花儿比朝霞更盛。

她松开另一只手，手上是一把指间刀。指间刀上，和着她和哪吒的血。

三个月前，这里曾经差点成为血流漂杵的死城。

这里的百姓永远记得，那日四海龙王压境，瑟瑟的风都是铁锈味的，死亡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心，他们恐慌地躲在地窖里，躲在屋檐下，抱在一起绝望颤抖，看着天边黑色的夹着雷霆的云，他们尖叫着，哭喊着，仓惶奔跑，又无处可逃。

有一个少年叫哪吒，他是陈塘关总兵李大人的儿子。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自己凌迟一万多刀，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们给哪吒造了祠堂。

祠堂就落在翠屏山上。

如今这翠屏山的香火，比之前的送子真人更胜。

山间的阶梯一共是三千五百六十四级台阶，敖庚还是第一回自己走上来。

虽有龙元，她的脚筋也未全部长好，待她走到山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寻着记忆找到主殿，殿内黑漆漆一片。

敖庚素来怕黑，她心里害怕，握了指尖刀，低低叫了一句“哪吒”。

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那东西往前滚了一圈，月光反射进来，敖庚心下大骇，呆立当场。

那竟是哪吒的头。

敖庚攥紧了刮骨刀，往前挪了挪，这回看清了，那是一个泥塑。

她抬头望祭台上看，泥塑的法身已经残破不全，被砍得七零八落，供桌上的瓜果点心被扫翻在地，她虽然无数次想过哪吒自戕会是何种模样，没想到见到泥塑被毁的震动已经让她心绞得厉害，呼吸中都是血腥味，眼睛灼痛，她的喉咙间溢出一声无法压制的呻/吟。

“是小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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