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总是刮着风,像一双又一双在冷水中浸过的手带着令人颤抖的凉意抚过脸庞,然而跟长阳的寒风比起来要好多了,更是不能与北境的朔风相提并论。想起北方的朔风,他就想起那个被他扣在长阳、甚至带到南方的人。他比以前更消瘦了,他像北方的冰雪凝结成的人,来到南方后,就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吓得他赶紧又叫人将他送回去。
他原先是什么样子来着?其他时候的他,他都不记得了,却时常想起一个画面。第一次他从北境回到长阳,在郊外,在他去迎接的车马面前,那个清矍的人掀开厚重的帘子从马车中钻出来,他穿着绣有暗纹的袍子,披着暗紫的披风,镶着他托人带去北境的貂毛,带着皇子的贵气与北境的风霜向他走来。他微微笑着,朔风让他的笑更加克制,然而他能感受到那双狭长的凤眼中隐藏的笑意。
他的笑容印在了脑海中,并且不知为何近来只记得那个笑容了,亲切又遥远,远到好似是上辈子的事,因为无论如何他无法将那个笑与现今那张枯萎的脸联系起来。
第一次,他不禁问自己,是他让他变成那个样子的吗?是他吗?他不承认是自己让他变得干枯如柴。
“王爷。”
陈昱的呼唤拉回他的思绪,他不着痕迹地甩甩头,甩掉纷乱的想法,等待总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你不舒服就不要出来吹风。”李穆道。江上又湿又寒,陈昱身体本就不强壮,短短时日就免不了咳嗽起来。“本王需要你保重身体,不要等到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爬不起来。”
陈昱笑:“王爷是在咒我呢。”他登上舷首,站到李穆侧后方,虽然李穆对下属在细节方面并不严苛,但他身侧只有一人能立,这是不成文的共识。“对面情形如何?”
“站在这里,想瞧见对面是很愚蠢的,不过本王恰好有这么个好东西。”李穆将一只铜管递给他,“你试试?这好东西还是公输尺捣鼓出来的,说是叫‘千里眼’,比窥管好使,能看见千里以外的景象。当然,他那是夸口了。”
陈昱举起铜管,一面转动一面道:“传闻月祇以西有一群与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尽喜欢捣弄奇异的物什,没想到我大辰也有公输尺这样的人才,有一日我也能见识如此神奇的东西,都是托王爷福。”突然他‘啊’了一声,赶忙将铜管还给李穆。“好场面,王爷不能错过。”
李穆将铜管对准对岸,嘴角渐渐扬起,铜管中传来他等待已久,现下最渴望见到的场面。对面南阳船坞的方向,大火骤起、烈焰冲天,橘红色像一条贪吃的蛇,从蚯蚓大小很快蔓延壮大,弹指之间便成一道宏伟火幕,他仿佛能听见死亡的哀嚎声,那是最美妙的乐声,能想象出在火幕中挣扎、扭曲然后倒下的身影,如果他在现场,该有多愉悦。
他并非毫无仁慈,相反他十分怜悯今晚死去的那些人,但他们死去,己方人才不用死,才能换取己方的胜利。
唯有性命方能换取性命不是吗?死亡是公平的。
对面的天空被染成红色,然后渐渐黯淡,当漆黑再次笼罩,李穆收起铜管:“走,回去等曹三好消息。”
这次曹三带领几百人偷袭南阳船坞,大获全胜,带回三十名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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