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青想到自己离家时,母亲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亲眼看着王溪将汤喝干净,于是便将汤碗取了过来,拿过王溪的勺子,先将上面一层厚厚的浮油撇干净,又将牛大婶撒在汤里的葱花捞了出来,才重新推了回去。
王溪看了看跟前因为撇掉了浮油,终于开始往外冒着热气的猪脚汤,又看了看虽然一言不发,却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牛大青,只得蹙着一双柳眉,认命地拿起勺子,盛过汤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往下咽。
牛家婶子的手艺很好,一碗猪脚汤是熬得香浓咸鲜,对极了王溪的口味——前提是她没有吃过东西的话。
于是,将将喝了大半碗下去,王溪只觉得肚子已经撑得不像话了,心想这样总算是可以了吧,可抬眼一看,身侧的牛大青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似乎连眼睛都不曾眨过般地瞧着她。
一柱香后,在王溪的一脸菜色中,牛大青才满意地将几乎只剩了一点汤渣的汤碗取过,再次毫不浪费地一口喝干,又将桌面上王溪剩下的两碟半盘的素菜,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下了肚,便勤快地收拾起了桌面。
至于王溪——她这会儿正仿佛有了身孕的妇人一般,用手撑着细腰,在檐下的阴影中走来走去,散步消食呢。
将碗筷食盒都洗干净了,牛大青也不急着离开,把东西挂在一边沥水,便拿起笤帚开始打扫院子,可很快,那粗大的脚就在院子一侧停了下来,牛大青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跟前一把铜制大锁上。
“主家,那人已经走了么?”
散食的脚步不曾停歇,连王溪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体的食量真的太小,听到牛大青的话,也懒得扭头去看那个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院子以及站在院子里的人,她随意地应了一声。
“恩,走了。”
牛大青习惯了王溪不爱说话,显得沉闷冷漠的性子,听到这样简短的回答也不觉得奇怪,加上他的确希望那个江湖人士能尽早离开医馆,既然现下听到人已经走了,便不再多问,继续打扫余下的地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脚下生风一般地将院子打扫了一圈,牛大青也躲到了檐下的阴影处,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挂在眉毛上,又重重地砸落在浓密的睫毛上,让那乌黑的眼珠不由得眨了眨,显得有些憨憨的。
只是牛大青这么一站,王溪能散步消食的地方就更小了,她只得掀开帘子进了医馆内。
医馆的门板在牛大青进来以后又被他重新安好,如今从木板之间的缝隙里透出几缕光来,让医馆不至于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因为近乎密闭的空间,让记忆中熟悉的,混合着泥土腥气的苦涩药味越发浓郁,令王溪不适地拧起了眉。
不过好歹医馆里比外头凉快些,地方也宽敞,总比和人挤在狭小的阴影里偷凉强。
这么想着,王溪便在医馆内走动了起来,可平日里应该是空空荡荡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了什么,就觉得脚尖踹到了一个松松垮垮的东西,人就被绊倒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