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天照宗

夜色漆黑如墨泼洒满西陵关,遍布不匀却足够深邃。

从西梁吹来的风颇为老辣,像一坛酝酿过头的老酒般撩人鼻尖儿。比这老酒更醇厚几分的是沉淀的血气,令南来北往的走马羁客皆收紧了鼻毛儿。

江湖上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没人愿意在凶案现场沾染晦气。

但正月初五这天夜里,在叶苓茯的马车离开后第八个时辰,客栈前又来了一批人。

他们穿着制式的黑色长袍,宽大的兜帽遮盖住本就晦暗的鼻眼。

虽说夜色浓郁的纯粹,依旧能看到袍子上烫金的繁杂纹路。

他们站在安化侍留下的干涸血泊前,围聚成圆,守望黑夜高天。

其中一位手执半截羊头骨,另一手擎一金盏法器。

法器内有液体碰壁的鼓荡声响,和夜色里引人皱眉的气息不谋而合。

“咯嘣——咯嘣——”

法器在羊头骨上紧贴周旋,执器者口中嗡鸣律动,唱出某种神秘如梵音的古怪咒语。

他手中的金盏淋洒下新鲜的羊血,浇灌在头骨上滋啦作响。

干枯微裂的头骨被蒙上一层红润,好似红糖放多了的拔丝地瓜般挂满了浆。

其余追随者亦是俯首虔诚和声吟诵,隐秘诡谲的咒语霎时连绵壮硕,穿透了血气与黑夜,划破了风声与夜枭。

虽音量不大却好似无孔不入,每个人都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嘴唇的酥麻震颤,感受着耳膜鼓荡徘徊的诡秘讯息。

良久,仪式结束,一行人俯身蹲地冲着血泊瞧看。

血泊早已干涸褪色,居中的刀孔狭长深邃,好似酝酿着比寒夜还要倔犟的黑。

“钟大人,可有结论?”

“的确是那把刀,错不了的。”

执羊头骨者收起法器,不顾沾满鲜血的双手颤巍巍地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和羊头骨神形俱似的狭长面庞。

他遥望黯淡消沉的残月,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因激动而上下乱颤,好似一杆缺墨分叉的狼毫笔头。

“千年前宗祖跨越瀚海之险恶,越南靖过西梁,跨过十万大山来至大荒西泽,终究是将教义播撒下须弥大地。即便是北戎和岭南亦有天照光辉,这都是宗祖的功绩。”

他说得老泪纵横,泪水顺着脸上沟壑起伏的皱纹蜿蜒流淌。

他的脸沾满了蜡黄的风尘,泪水从眼睑滚出汇聚到山羊胡须的根部,色泽亦是从透明演变成浑浊的沉褐。

好似一块久旱逢甘霖的龟裂土地浸满甘泉,而此刻这块土地被咧开的笑靥嘴角挤得更紧巴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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