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程沛整个人像是大冬天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一样,冷到了心肺里。
沈安茹仅仅只是个凡妇不假,她也确实未曾修行,可因为他兄长,因为他,她从来就不缺那些养身、滋补之物。所以哪怕她依然活了数十年,也仍然是二十芳华时候的模样。
但......那是在他们来这展双界之前。
程沛傻傻站了许久,沈安茹也没再去看他,转身回屋。
她来到针线篓子前,看着那篓子里只堪堪做出一个模子来的针线,不自觉地想起今日里的一幕幕。
自那敲门声传来开始,到净涪跨过门槛渐渐远去的背影,那些画面在她脑海中转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沈安茹才转动眼珠,摸索着在那针线篓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一声接着一声的“撕拉”在这静谧的夜里响起,落在这院子里唯二的两个人耳边,格外的刺耳。
程沛仿佛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他慢慢转头,望入那映着烛光的屋里。
他坐着的位置不算偏,但要穿过那些墙壁望见屋里的情形,程沛还做不到。不过饶是如此,屋里沈安茹的一举一动他却也仿佛像是亲眼目睹一样。
他慢慢收紧了拳头,却没有动,只听着那布帛撕裂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响起。
他错了吗?
程沛这样问着自己,那望入浓重夜色里的目光染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茫然、无措,以及悔意。
他错了吗?
因为他,母亲与兄长割裂,母亲失去了她的长子,而兄长......
今日白日里的那一幕幕也在程沛脑海中翻起,每闪过一幕画面,他就问自己一遍。看得多了,问得多了,哪怕是此时的程沛,也仿佛有答案自心底悄悄浮现。
......是他错了啊。
他错了,可是他要去做些什么吗?
为了母亲,为了兄长,也为了他自己,他能去做些什么呢?
到得天边亮起一片微光的时候,木然坐了一夜的程沛忽然又笑了。
仿佛笑得狠了,程沛还抬起手来遮掩去半边面庞,才稳定住他那不停颤动的身体。
好不容易笑够了,也收拾过自己的心情,程沛站起身来,只在这院中稍稍留了一阵,看了看那发白的天边半响,转身入屋去。
那尤带着夜间凉意的晨风从这石案转过,扫落草丛上一大片的露珠。
屋里的沈安茹果然没有休息,她坐在榻上,左右散落着破碎的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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