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她日夜伺候在侧,娘家也回不了。
方才娘与她说大姐与姐夫和离之事,以及姐夫身死,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姐姐与姐夫的事在上井村下井村闹的沸沸扬扬,都传到镇上来了。她也是去地里干活时听别人说起的。
姐夫没人性,三天两头欺负姐姐,姐姐跟他离了也好。可是自己呢?自己的丈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活吊着她,她心里苦,有苦没处诉。
给婆婆换好被褥后,她将沾了屎尿的褥子往水里一丢,洗了手,再也忍受不住,趴在院里的老槐树下放声大哭。
宋修濂站在远处,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大靖朝律法有规,丈夫外出三年无音讯者,妻子有权改嫁。二姐今年二十整,若是放在他那个时代,还是大学生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
怎可如此年纪就守活寡,困囿林家。
他走上前,在二姐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姐,你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回家。待我出息了,我养你们。”
宋若梅心结多年,这么一哭,心里倒好受了几分。她看着自家小弟,眼里是无法言说的郁郁。她哪能离开呢?床上躺着一个无法自理的婆婆,她这么一走,可真就断了老太太的命了。
她抹掉眼泪,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谢谢阿濂,二姐没事,你在镇上读书,有空多来看看二姐,二姐心里就高兴了。”
宋修濂忙道:“会的,我一定常来看二姐。”
边上的宋母没言语,她只是轻轻将女儿揽进了怀里,女儿心里的苦,她懂。
修濂两岁时,她丈夫没了,是她一手将四个孩子拉扯长大。这么多年,她从未叫过一声苦,不是她不苦,而是没人诉。
她深知寡妇的不易,两个女儿,一个个重蹈她覆辙,她却无能为力。她又能怨谁呢?或许,这就是命吧。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母子三人絮了一番家常后,天色已不早。邱伯还在书院等着,他们得趁天黑前赶回村里,不然天黑路上不好走,出了事就麻烦了。
“娘,我们该走了。”
宋修濂催促。
宋母又与宋若梅交代几句,才依依不舍离开。
临走时,宋若梅往宋修濂手里塞了些银钱,宋修濂说什么也不肯收。
“二姐的一点心意,小弟莫要推辞。二姐没什么要求,只求你平平安安,好好把书读。”
宋修濂捏了捏手里的几点碎银,仿佛捏的是一家子的希望。
等回了学堂,学堂的下午课已毕。送走母亲与邱伯后,他才与邱延川一道回了宿舍。
晚间,他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脑袋像个时光机,哗哗几下,走完了他的四世三生。他觉得他的人生好似泡影一样,非常虚幻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