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的声音其实偏于婉媚,有时甚至隐有软糯之感,但不知是语气语调又或者讲话内容本身的问题,听在人耳朵里总显得凌厉。
“青川不成文的规矩,作为将领帅兵打仗甚至获封大将军之职的,与日常负责军中事务的并不是同一人。武将与各营兵士的亲厚程度,亦与官职地位不直接相关。先生此言,依然不恰当。”
竞庭歌再次莞尔,盈盈道:“于太平世道自然不相关,若遇上争战年头,几十万大军更愿意听谁号令,却是有可能翻转时局的关键。局转时易,这官职地位变迁也就难说了。否则千百年来朝堂之上,百官共事一主,还争权夺利做什么?”
“军中人所秉承的众多原则里,为首一条,乃忠君爱国。习武之人,除暴安良,为国为民,方不费一身技艺。至于先生所言权利沉浮,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强求亦是枉然。”柴一诺身姿挺拔,举步铿锵,若不是这通身端严昂然的步态,观其面听其言,并不那么像武将。
“小柴大人倒明豁,只不知小纪大人是否也是作此想。通政司掌内外奏章和臣民申诉文书,乃协理国事之要职,他年方二十五已是三品大员,小柴大人作为骠骑将军府长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在意家族前程?”
“纪平大人乃当朝额驸,淳月长公主的夫君,我与他共事日久,以他的能耐,位居三品,并不过分。”
竞庭歌轻笑摇头,似是自语:“大祁当朝总共两位公主,淳月公主不仅是嫡长公主,更是祁君陛下的亲姐,这祁国皇室最好的东西啊,可都被送进相国府了。”
谈话间两人已走至漫长青石板路的尽头,储延门下,奉召等候的宫人就立在近处。
“霁都不是苍梧,柴某还是要奉劝先生一句,谨言慎行。请吧。”
那于正阳门内骤鸣的云雀早已飞得不见踪影,午后无风,梧桐沉寂,而祁宫内终年不显萧索的,只有满栽奇花异草、四季总有生机的折雪殿。
灿黄梧桐叶自墙外御花园簌簌飘入,落得满庭,盖住了折雪殿中每一寸空地。早先棠梨着人扫除,被阮雪音制止,说留着遍地黄叶才有些秋意,于是只每日清晨扫除前一日的,到午后,新的落叶便再次层叠铺展,踏之生脆了。
已经十一月中旬,庭中开得正好的是喋血木芙蓉。此时阮雪音就坐在距离那两株木芙蓉树约一丈远的满地落叶间,一把可斜靠的软椅,一方圆形小几——
她低着头,在几页纸上写写画画,又不真的落笔,仿佛只是隔空比划,熟悉那些全无章法的线条。
当真如鬼画符般。便是一笔一划严正无比地描出来,仍叫人头昏脑胀。
她蹙眉,甚觉艰难,暗忖顾星朗是否真的用心在教,还是又寻了法子拖延时间,故意不授诀窍,以至于自己学得这般吃力?
一时心生喟叹,转头去看一丈外那两株木芙蓉,雪白绵柔的花瓣上晕染着指甲盖大小的一两点殷红,就像是画笔不小心滴了墨——
“墨渍”不成形,亦无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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