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又担心起五郎:它该不会顺道游山玩水,耽搁了回家的行程吧?这种天气是否会令人心生不安?说到不安,我又想起刚才和抓蛇人之间的事。仔细想想,同为人类,在讨生计的手段、求生存的本事上头,我的确遥遥不如抓蛇人。单单就人的立场面对面相较,我几乎可说逊他一筹。可是,过去以来我之所以能毫无惧色地面对他,大概是我有那栋房子作为背景的关系吧?换言之,在有家的状态下我才能和他平起平坐地说话,一旦离了家,我便开始不安,甚至在路上偶过时,还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离开那个家的我,岂不就像失去外壳的蜗牛、被剥去蛹茧的蓑蛾吗?
这个想法让我心情低落。
我停止再想下去,赶紧跑回家,从地板下面取出一根长棒和一捆绳子,打算为百日红的枝干做些支撑补强。随着风雨增大,我担心它想进屋里而造成我的困扰;百日红却显出一副我很多事的样子。
到了夜里,风雨越来越大,我点起油灯。电灯在这种天候恶劣的晚上根本靠不住。而且平时在家里,油灯和蜡烛总是留有备份;可是电的存在又无法用手确认,当然也就难以信赖。对了,就像这样,我本来是很讲究实际的人,只是住进这间房子和高堂说起话后,就渐渐变得奇怪了……
我多少也察觉到,这种想法其实是抓蛇人那件事的余波荡漾,不过就是自我厌恶的心情无的放矢地展开罢了。结果只让自己更加厌弃自己,形成一种恶性循环。我心里明白却无法停止,简直就是自我虐待。
——你这是被郁闷虫给附身了。
我完全没注意到高堂是何时进来的。我点头说:
——我也不知道该拿自己如何是好。
——大气如此骚动,会有许多东西跑出来。
这句话跟白天和尚说的一模一样,我惊讶地反问:
——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呢?
——你应该知道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好像也真的知道。
——今晚会我留久一点陪你。
高堂说得煞有介事、卖我人情,然后前往沿廊窸窸窣窣摸索了一番,马上又走回来说:
——有一只风虫卡在门缝里动不了,我刚刚放它出去了。
那种事有那么重要吗?我却突然觉得很困,一觉睡到天明,连高堂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
清晨走出庭院,天空澄净,风也平息了,发现在芒草根部冒出了宛如干枯花朵的野菰。这种花是寄生于芒草的植物,有种奇妙缥邈的疏离感,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