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情非得已,不过担心我等拥有精兵,聚众为乱,如果这时回京,一切尽在皇上指掌之间,皇上必定夺我们兵权。那时,对付一只无牙的老虎,就容易多了。这几天,我细问朝使,皇上病情益重。我夜观天文,见紫薇星离位,摇摇欲坠,细细一算,当在这几日泰山崩。现今,我们距京不过几百里,一日即到。等皇上百年后,再行入都,那时,无人能制我们。我们环伺京城,拥立太子,功不可没,没有任何忧虑,还请将军三思。”窦固大喜,道:“刘将军这话入情入理,是我没有细思,几乎误了大事。刘将军传我令下去,近日行军辛苦,可就地扎营,休息几日,再行定止。”
却说汉明帝久等窦固回军京师,左等右等,却不见回。他的病却已惭入膏肓,慢慢人事不知,整日梦见楚王刘英、广陵王刘荆等死在大狱的人立在床边,挥斥不去。这晚,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合抱之木都被狂风卷起,落在宫殿门口。明帝神智忽醒忽迷,自知不豫,急速召来太子刘炟、东海王刘政、大司马第五伦、大司农王敏、司隶校尉鲍昱、黄门侍郎马防。
太子刘炟跪在龙床边,握住明帝枯瘦的手,泪流满脸。明帝打起精神,嘶声道:“朕在位十八年,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谨守建武制度,不敢懈怠,不稍逾越,自觉对得起列祖列宗,然有件四事问心有愧,一是大兴楚狱,广陵王刘荆、楚王英等人,虽有不尊,但并未谋反,朕却兴狱,辗转牵连,受连累的达数万人,朕心里明白,有冤的,恐怕超过半数;二是东海王强数番在先帝面前让位给朕,朕才君临天下,本想报答东海王强,哪知东海王强一病未起,早早逝去,朕想报答,苦恨无门,虽然增加东海王强诸子的封地,但也仅仅报答了一二。”
说到这里,明帝睁眼望了望东海王刘政,刘政忙跪在地上,流泪道:“皇上,您待臣侄,有如亲子,这等恩情,父亲在天之灵,已是感激不尽,请皇上不要牵挂,善待龙体。”
明帝喘息良久,喝了点水,接着道:“三是朕即位以来,裁抑外戚,太过极端,黄门侍郎马防、马光等人,都是将门之后,都有将才,尤其马防,朕不任用他们,看起来虽然显得苛刻,但内心实在是爱护他们;四是朕有心仿照武帝故事,平定西域、匈奴,彪炳千秋,哪知道被窦固所欺,大好形势之下,居然退军,实属可恨。”
说到这里,明帝又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平息,道:“朕贬耿恭,想让太子推恩于他,这样,耿恭知恩图报,必能誓死效力。欲平西域,非耿恭、班超不可!炟儿、炟儿,你、你一定要实现朕的遗志,听到没?”明帝突然用尽全力,微微起身,伸出干瘦如柴的手,紧紧攥住刘炟的手。太子刘炟垂首不应,讨伐西域、匈奴,在他看来,不过是穷兵黩武,得不偿失。明帝见太子不说话,愈加愤恨,道:“子不类、类、类我!”
明帝拼尽全力,说到最后一个“我”字,再也支撑不住,双脚一伸,重重落在床上,溘然长逝。这一天,是东汉永平十八年秋月。刘政见了,慌忙跑出宫外。雄伟的宫殿外,风更大了,雨更猛了,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雨中的大汉王朝,能巍然屹立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