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确。”扶苏赞许地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接着回头看向内史公孙丑,“再想请问内史,就案件总数而言,统计数据又能告诉我们什么?”
“同样以五十年为节点,前五十年案件总数呈下滑趋势,然而后五十年稍有增多,但远不如重案增加得那么快。”
虽然如今的统计数据还处在十分粗糙的阶段,但已经足够证明扶苏接下来的论点了,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么,我们从中可以得出一个很清楚的结论……”扶苏故意停顿,等了等却没有捧哏主动跳出,心中略有遗憾,只能自己来公布答案。
“那就是,重刑轻罪的用刑理念,非但没有有效地遏制犯罪,做到以刑止刑,反而以刑致刑,造成了重罪比例大为上扬。”
“这又是为什么呢?”喃喃低语又从身边传出,扶苏转头看去,却是另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看到公子垂询的目光,斟酌言辞道:“方才公子所谓‘趋利避害’之说的确振聋发聩,解释了重罪增多的原因。
“然而老夫愚鲁,还想请问公子,为何罪案总数并不见少呢?即便重刑制止不了轻罪向重罪的变化,那为何连制止轻罪的作用都没有?面对更为严酷的刑罚,不是更该畏惧吗?”
扶苏点点头,等到堂上多数人都理解了老者的问题,才双手背后,继续指点江山。
“老先生方才所言,是基于一个假设。那就是假定所有犯案之人,都如你我一般理智,将犯罪的得与失都仔细衡量之后,做出的抉择,仿佛所有罪案都是经过缜密谋划的。
“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黔首多愚,很少有人会理智思考得失。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真的能够理智思考,就不会有犯罪的念头了。
“大多犯人被判刑之后都会觉得后悔,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犯罪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自信不会被抓,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冲动犯罪而已。而这两部分,都是没有理智因素的。
“也就是说,犯罪之人无论刑罚如何都会去犯罪,这与刑罚的严酷程度无关。”
扶苏所说的理论自然是有缺陷的,因为它不能解释为何在新法颁布之后的前五十年里犯罪率有一个较为明显的下滑。
但是他并不需要自己的理论如何完美,只需要解释最为重要的两个问题,为自己的轻刑奠定理论基础而已。
听完了扶苏的一番违反直觉的理论,众人无不低头思索,这样通过数据来解释问题的方式,他们都闻所未闻,自然有些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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