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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祯并不喜欢被提起这茬,颢蓁心里仍不依不饶,嘴上倒是改口:“太宗命人修纂《太平御览》,不到一年熟记在心。先帝也读此书,日日相捧。不知陛下在东宫识字的时候,有没有细心读过?”
“要说什么混话,我辩不过你!”愧云始终是他的短处,他讨厌颢蓁频频提及。
“书里说‘寡妇树兰,生而不芳2’,可知寡妇种下的兰花不会香,因她们本就是无情之人。”颢蓁将脸凑近到赵祯的眼皮底下,挑衅般的竖眉讥讽,“也是,嫁做人妇还藕断丝连,定然在守丧之时就盼着这天,这刘从德是如何死的,谁说得清呢?”
“住口!”赵祯大为光火,“不持身份,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这是你该讲的话吗?”
颢蓁鄙薄他的羞愤,神色轻蔑的悠悠道:“身份?官家方才说我失礼于天下,可古人尚且知“寡妇之子,不有见焉,弗与为友3”。你不但将她的儿子送去资善堂,还许她出入自由,当真是守了好大的礼,你的身份呢?我与你结发至今,才晓得原来你竟能分别何事见得人,何事见不得人。”
“你!”赵祯被骂的面红耳赤,脸皮早已挂不住,抬手就要向她的脸打下去。
颢蓁全不惧怕,登时扬起细弱的颈子狠命瞪着他,她要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掌怎么落下来。隐忍多日的怒意令她浑身颤抖,但她绝不肯退缩,一双手狠命的掐紧自己的掌心,两只眼睛里藏匿着无限的委屈与倔强。
赵祯愣了,他一刹那间从颢蓁的眸子里发现了稀薄的泪水。这令他不懂,这个女人怎么骨头这么硬,一定要惹他动怒才行。
他翕动着鼻翼,放下手不再出声。
颢蓁也不再说话,缓缓的把头垂下,目光从赵祯的脸盘,颤颤悠悠的挪到了一旁的窗格。此刻她才注意到,原来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畏,倘若赵祯真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她能强忍住不哭吗?这么一揣测,本来锁住的泪珠,竟偷偷的流出了眼眶。
赵祯被她搞得心烦意乱,顺手从榻几上拿起那本经文,站起身来随意翻了几页,又丢到地上,厉声威胁:“成天看这些已经看得痴哑了,好,你要向佛,你要锁殿,那朕从此不许尼师入宫,不许妃嫔礼佛!”
颢蓁悄悄抹去脸颊的水珠,逞强说:“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太宗说佛教有助治世,先帝更怀菩提之心,你如今敢不遵前王之道?”
赵祯冰人似的背手站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回答。他虽是赌气说得话,但颢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祖宗压他,令他愈发的难以忍受,索性闭口不语,叫她忐忑去吧。被她在口舌上占了这么多年上风,也该让她难受一回了。
颢蓁并没有被愤懑冲昏了头脑,眼前这人总归是皇帝,她懂得今次自己注定要吃亏。皇帝已经亲自到坤宁殿请她开门,传出去仍是给足了她面子,因此相比之下这个亏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