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公子,听口音,不是河洛人士?”邵清问道。
端木严拱手:“小弟家乡,在广南西路。”
邵清听闻小公子竟是来自广南西路,蓦地动了另一个念头,继续语气闲闲道:“彼处最南端,可是雷州?哦不对,应是昌化军治所,琼州,儋州。端木公子,那边气候如何?”
端木严稍有迟疑。
他在短暂的瞬间里,斟酌自己应如何回答。
他的出身与少时所历,令他已铸成洒脱不羁的性子。他乐于对看得上的人示好,也懒得管别个取笑他痴愣稚拙。
江边酒肆里,端木严见到临窗而坐的姚欢,只觉如见到一朵的清朴秀丽的山茶,便毫不犹豫地去搭讪。再见到邵清,则观之如泠泠溪涧旁的一枝修竹,有沉静澹宁之姿,不免更生出几分倾羡来。
这对独特的兄妹,纵然两个光洁的额头上,皆是俨然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端木严仍然愿意在同行中,热络地去结交。
此刻,其中的哥哥,好不容易态度有融冰之象,主动向自己探问风土人情,端木严多么希望自己能愉快地畅谈一番啊。
然而,他不能。
因为他不知道。
他虽然话多,但说的尽是自己深度钻研过的事,比如小程子注释诗经都说了些啥,比如鱼丸怎样才能做得嫩如琼脂。
若要对懵懂之事瞎编吹牛,他端木公子是绝对不屑的。
端木严于是赧然地一咧嘴:“小弟,家在广南西路的西面,倒是四季如春,南面的几个州县,犹其隔海而望的昌化军那边,气候如何,小弟实在不知。”
邵清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为在下,指教指教棋艺吧。”
二人对战了一阵,端木严即由衷赞道:“赵兄过于自谦了,兄的棋艺不俗呐。弈棋之道有四,曰品,曰势,曰行,曰局。品者,见优劣。势者,见强弱。行者,见奇正。局者,见胜负。赵兄弈棋,落子不谋急胜险局,品势皆为上乘。”
邵清眸光一凛。
非因被这么直接地拍了马屁,而是对端木严拍马屁时论证的思路,起了几分伯牙遇子期的共鸣。
这少年,笑不嘻嘻、啰里啰唆的外表下,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心性。
弈棋正至酣处,对面舱房木门一响,姚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