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趟差事办完出来,杜瓯茶问宝萍:“不怕了吧?”
宝萍笑道:“刚看到钱承旨时,更怕了,他的眉毛拧在一处,紧得能夹死蚊子。后来就好一些。”
杜瓯茶点头:“枢密院的曾相公,认过姚娘子做孙女的,我们又是来给枢密院送劳军的衣物的,钱承旨对我们怎会凶神恶煞?况且,钱承旨管的是枢密院下的河西兵房,所以方才,他听说你爹爹是熙河路的将士时,对你一下子和气起来。”
宝萍抿抿嘴。
杜娘子的话,令她堪称愉快地回忆起那个场景。钱承旨甚至,还亲自拿了一块玫瑰酪酥给她,看她的目光里,的确,是有暖意的。
杜瓯茶道:“宝萍,你先跟着骡车回学坊,我去佛寺进个香。”
……
杜瓯茶扣响那对铁环,斑驳的木门吱呀开启,一个小郎冲她行礼,引她进去。
杜瓯茶一面走,一面将手探入自己交领中衣内的锁骨处,摸出一枚十字架。
庭院深处,一位穿着皂袍的老者,背袖而立,正在等她。
“无上诸天深敬叹,大地重念普安和……”
捏着十字架的杜瓯茶,与老者唱诵完长长的段落后,觉得自己好歹,能够畅快地呼吸了。
“孩子,你的面色很不好。”
老者望着杜瓯茶说。
他是开封城中,为数不多的景教教士,时人称作“景僧”。
多年前,唐代武宗灭佛,大量西来的宗教,亦被殃及。大宋肇始,佛教与道教不仅恢复元气,且越发兴盛。基督教的分支,景教,由于不像摩尼教那样带有大量聚集教徒的色彩,且借力于佛教与道教的一些文字转化,因而未受朝廷打压,能够从凋零中缓慢地复苏。
杜瓯茶低着头,轻声向景僧道:“我越来越痛苦,因为觉得自己离大圣慈父越来越远。”
景僧道:“为何?”
“我在积攒我的罪孽。”
“孩子,大圣慈父不会远离身怀罪孽之人。相反,慈父、景尊、明子的存在,正是为了拯救罪的奴仆。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孽?”
杜瓯茶将十字架贴紧自己的胸口:“我助长邪虐的男子,我构陷善良的妇人,只因,要求我做这些事的人,曾经,像江面上仁慈的船主一般,将我从溺水般的恶境中解救出来,给予我体面的日子。”
“原来如此。”景僧蹙起眉头,斟酌着,应怎样开解这位教众的困境。
仆从在不远处,扫着晚春的落花。
昨夜一场豪雨,浅白轻红的花瓣,沾在潮意驻留的土地上,极难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