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散云开时, 天边也亮起了第一缕日色。
禁军与镇戎军回师云朔,共镇三城。前太守严离与大理寺卿商恪代掌政事,重整防务, 片刻不停地安置起了应城内起|义的百姓与朔州流民。
岳渠亲自带人去雁门关,从被鲜血染透的白草口内, 接回了伤痕累累的朔方铁骑。
这一支骑兵回到云州城下时,不止城下驻军, 连正挤挤挨挨忙着入册的平民循声看过去时,也不由自主静了下来。
雨后拂面的湿润和风里,人人愕然屏息, 睁大了眼睛, 安静得鸦雀无声。
眼前的队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骑兵”。他们身上的盔甲都已残破得难以拼凑, 手中刀刃矛锋早卷了刃, 不少甚至已硬生生断去大半, 只剩下浸透了暗红色血液的粗砺茬口。战马早叫血浸得看不出本色,四蹄打着颤,由人牵着缰绳, 几乎是慢慢拖曳回了城前的平坦空地。
一匹战马蹄下踏空,栽倒在地上, 一动不动,竟生生耗得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等在城前的驻军早准备妥当,飞扑过去, 两人架住一个, 先扶到草担上歇息。
城中大夫并军中医官来来回回穿梭, 马不停蹄凝神验查。凡有重伤的立时抬进城中医治,伤势稍轻些的就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尽全力免去受伤后能夺人性命的可怕炎症。
云州城内的医馆药铺早将伤药绷布尽凑在一处,连平日里最值钱的老参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熬成热腾腾的参汤,一点点喂进这些已近乎虚脱的昏沉军士口中。
“俘虏了千把人。”
神骑营主将叫两人架着,脸上血迹纵横,同茶酒新班的将军笑了笑:“剩下的……全杀光了。”
“在飞狐口伏击清涧骑射……将清涧营打没了的那个金将,我替你杀了。”
神骑营主将握住对面人的胳膊,挣着使力,哑声道:“你再去祭你兄长时,对他们说,对他们说……”
他声音沙哑得说不下去,握刀握得僵硬的手伤痕累累,近乎痉挛地攥着眼前同伴的手臂,眼底泛起压不住的血色。
茶酒新班主将死命压下哽咽,伸出手,将他用力抱实。
……
风过雨歇,云州城下忙碌而安静。
有来观望的草原斥候远远徘徊,看清被俘的铁浮屠,看清那些生生打残的铠甲兵器、仍伫立不倒的中原兵,心胆俱寒,头也不回地遁入了茫茫山阴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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