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呢,这不会。”苏二搓着手,直愣愣地盯着灭了的烛台上散出的一柱青烟。不到片刻,烟散尽了,苏二定了定神,咬着嘴上的死皮,图个让沈书安心,也让自己安心,低声地说:“卫家的家祠都在和阳,若是做出此等事情,卫焱陇难道不怕列祖列宗的坟遭殃吗?”
闻言,沈书只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来喝,避开苏二的问话不答。这时候不给苏二一个明白的答复,苏二只会越想越可怕,往后行事都会再三检点。目的达到,沈书也不多费口舌了。
苏二看沈书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虽然仍有少许疑虑,沈书却笑着把话岔开,说听林管家说请了南戏班子,同苏二聊起了南戏由宋至今,从弱到强的变迁。
那南戏班子不过是为助兴,不是今夜主角,苏二急虽急,他是头一遭单独对着沈书谈正事,这次才真的意识到,沈书有办法查卫家的底儿,搞不好比自己还清楚卫焱陇在外头搅合了哪些事,而且他看人看事洞若观火,自己那点小算盘,根本不值得一提。
接近亥时,主客尽欢,苏二赔笑亲自把沈书送出家门。灯笼只照出他脚下的一小片地方,马车驰出小巷,苏二面上的笑意随即稀碎,有如一张老妪粉面,窸窸窣窣抖落下来。
他把手揣在袖子里,叹了口气,转身入内,对着残羹吃冷酒。夜里睡不踏实,起来静坐了四次,小妾服侍周到,想了许多花样来讨他欢心。
苏二却始终愁眉不展,天快亮时,才辗转入眠。
突地被人叫醒过来,苏二心口好一阵抽疼,小妾忙使婢女端来参汤,含了在嘴哺喂自家老爷。
苏二缓过神,一手扶额,头痛欲裂,挥退妾室和下人,唯留林管家在跟前。
“今日一早,郑四过来了。”林管家望着苏二老爷,小心翼翼地说,“装了一箱一千两的银锭,沉甸甸地送过来。郑四还说,这个钱原是要在发船那日送过来的,耽搁了这些日子。而且……”管家瞥一眼主人家,说,“都元帅府的封条,日子也对得上。”
苏二一愣,嘴唇微微发抖,朝管家说:“收在库里,另立一本账,往后都元帅府送的银子,都走这一本。对了,前几日送完冬衣,也有一笔,这一笔也提出来,列入其中。”
“老爷,这是何故?”
苏二一挥手,没有答话。管家也退了出去,苏二一人在榻畔坐了好一会,再抬头时,不自觉摸了一下头顶。
小妾进来,娇嗲地唤了一声“老爷”。网首发
“过来。”苏二伸手,将软玉温香揽在怀中,将头往女人眼皮底下一送,嘀咕道,“这儿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是有一根,这要拔了它吗?”小妾葱根似的手指轻轻按揉在他头顶上。
“拔。”
苏二面皮紧了一阵,小妾将那根银发递来,他久久凝视这一根白头发,最后撮起嘴,轻轻一吹,头发太轻、太细,落在床脚转瞬便消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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