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没了退意。砰砰乓乓中夹杂咒骂痛斥,痛斥杂着呼唤,呼唤同样不满的人们:“还等什么,就是今日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咱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随人拿捏的!”口口相传,召唤如波纹漾开。共鸣之下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加入其中,如潮水愤怒咆哮着卷过,转瞬淹没太守府前城卫,涌入太守府。
冯佑护着长阳来的使者退入府中,从腰间摸出鸣镝,鸣镝升空,城中守卫尽数赶来,随之而来还有同样听到鸣镝的百姓。若有人高登,便可见一时之间所有人,不论官还是民都往一处赶去,如赴一场为公平为正义为活着的盛会,蔚为可观。
一场护卫与反抗的对撞,激起千层巨浪。
这场冲突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已经无人顾及,不知是谁第一个拔出了刀,也不知是谁的刀棍染上第一滴血,当第一滴血滴下,就注定冲突无法轻易收场,东方永安几人也早已被卷入其中。
拉开差点被棍棒加身的陈谷,挡开砍向兜着菜篮子的妇人的刀,东安永安与安陵作为立场最特别的两人在愈发失去理智的人们中穿行。她们既知陈谷有苦衷,亦不愿偶尔街上会照面的人们命丧于利刃之下。谁对谁错说不清,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隔开扭打在一起的人,挡住一根根一把把要命的棍棒与刀剑。
然而两拳难敌四手,回首处仍是尘土蔽日,哭喊震天,当局面失控,个人力量如此渺小。谁的棍子打开了谁的脑花,谁的刀刺穿了谁的胸膛,黄土飞扬、刀闪棍飞,满耳哀嚎,一具具身躯倒下,辨不清是官是民。
汗水沾湿头发半遮住眼睛,东方永安回身,一个闪神后脑挨了一下,顿时尖锐的叫声远了,手上的动作慢了,听不到感觉不到,只余目之所及一片昏蒙,昏蒙之后一道道仍旧你来我往、你进我退的身影。越过那些斗红了眼的身影,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倒坐在地的小姑娘身上,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扎着喜绳,想必新婚燕尔,想必又分离了。
小姑娘悲戚的脸上尤挂泪痕,东方永安伸出手去,想提醒她背后袭来的刀刃,连喊几声,自己听不到,那小姑娘也听不到。忽然身侧飞出一把匕首将那把夺命的刀打落,一人抓住她的手,托住她的手臂,安陵的面孔出现在她昏花的眼中,拧着眉焦急地喊着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
终于她隐约听见她的话:“停不了了,这场祸乱已经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了。”
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连日的吵闹会演变成这样一场暴乱,也没有想到虽只一群老弱妇孺,当积压的不满与怒火爆发竟差一点将这座城池吞没。暴乱于三日后平息,据官方粗略估算,参与者有四、五万之众,死者千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太守府及周边被打砸得面目全非,太守、都尉以及摄政王派来的监工差点都死在府中。
利州刺史带着利州驻守连夜赶来,接管丰城,在城中全面戒严,挨家挨户捉拿参与暴乱者,所有被捉之人皆以铁链捆缚,再一个挨一个串在一起,队伍从城南排到城北,从城东排到城西。
城外的荒沟里一队队士兵挖着一个又一个土坑,将城中运来的死尸就地掩埋。被死气吸引而来的山鸦在阴沉的天空不停盘旋,觊觎却又害怕,只能发出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