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史运清楚地记得,父亲在世时,衣食难以为继,不免发牢骚,对石磙颇多抱怨,说不敢求情倒也罢了,钱米油粮帮一把也是好的;起初怕引火烧身也罢了,十几年过去,打听打听,周济一下不应该吗?苟富贵勿相忘,成苟贫贱便相弃了。那时苟史运暗笑老爹自作多情,堪比怨妇,帮助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人家大德获报,与咱多大关系?直到苟富贵临死前说出一篇话来,才惊诧不已,将信将疑。
苟古贤大决之前,朝廷法外施恩,允许家人见一面,交待后事。那时苟富贵十几岁,进得牢房,苟古贤叮嘱最要紧的,就是命他丢弃半生不熟的占卜算卦之学,说天意不可测,可测不可为。按说占卜算卦的高人,预知天机,能成为王侯将相才对,事实却非如此,顶多成为他人的谋士,何也?天道,说深奥也浅显,冬天冷夏天便热,北方冷南方便热;冬天过去接着春天,白天过去接着黑夜;有高山便有江河,有新生便有死亡……你纵知道,又能奈何?前面有大山,你搬不走,面前有大海,你填不平!再简单点,你挖个坑,旁边就多一堆土,无论运到哪里,这堆土都是多出来的;而世界之大,有无数个坑,有无数堆土——看似不平衡,实则天道平衡;看似无常,实则天道有常!临走前扼腕浩叹,悔不该恻隐之心大发,点了石磙一线天机,那石磙何其幸也,获得天意之外一堆土,而多的这堆土,势必相应多个坑……
苟史运一直冷眼久久盯着石墩不放,心道,你家得福,我家招祸,这笔账,可怎么算?可无凭无据的,说不出口,说出口又焉能令人信服?打定主意,今天之事,不能善了的话,哪怕亡命天涯,也要斩这厮狗头,出口恶气。
石墩双目微闭,久久发呆。其父石磙,乾坤大挪移一般转运之后,处世小心翼翼,逢人让三分,更不敢越雷池一步,苟古贤获罪不敢相帮,也是常常喃喃自语,夙夜不安,要么昼夜劳碌,要么酩酊大醉……终于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了,时年三十八岁,延寿十二年,恰好一轮地支。也曾嘱咐石墩留意苟古贤的后人,而松潘府那么大,能留意到哪里去?终不能大张旗鼓地寻找朝廷要犯的后人吧?再说也不情愿,年纪轻轻世荫了七品武官,有心好好干奔个前程,朝廷却不待见,累计升迁,不过游击将军而已。仕途不畅不说,更气恼年近半百,一妻两妾,只生了五个丫头片子,渐渐有所懊悔,迷信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来,参悟起天道有常天道无常来……
石墩道:“你是富贵大哥的儿子,也就是世侄了?富贵大哥一向可好?”
苟史运没好气地答:“安逸着呢,坟上的树很巴实,都能做房梁了!”
石墩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
苟不教插话:“今天真是奇了,又一个爷爷辈的,老子吃了大亏了。”
“就是就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老子今天喊人爷爷,明天找十个八个孙子赚回来——不不不,娶十个八个老婆,生十八个儿子赚回来……”苟不理忙不迭地抢话。
“嘴不贱你会死啊!”童心圆又骂苟不理了。苟不理一吐舌头,脑袋一缩,不吭气了。
“这俩东西,嘴上没把门的,惯坏了。”苟史运一脸无奈。
石墩久在行伍,各色莽汉见得多了,不以为怪,反倒有些喜欢,摆手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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